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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你一顆子彈

和文字的相遇,都是緣份。

年初在網路上閒晃時,剛好看到「送你一顆子彈」的網路版,看了兩句,很欣賞作者劉瑜的辛辣直接,一個傍晚就看完了。忍不住邊抄下許多讓人拍案的句子。

 

有些人註定是你生命裡的癌症,而有些人只是一個噴嚏而已。這一切,據說都是“因了冥冥中的緣分”。

我喜歡話劇劇場的那種小,那種演員和觀眾能夠聽到彼此呼吸的緊湊、溫暖和一點點壓迫感,這和電影院是多麼不同啊。電影院那麼大,人心渙散,還隔著一個銀幕,演員和觀眾之間貌合神離。我還喜歡話劇沒有花哨的特技,沒有複雜的鏡頭切換,沒有所有那些平庸的導演可以隱藏其平庸、優秀的導演不能突出其優秀的雜質。

她的辣,不像阿香婆那樣殺氣騰騰,而是辣中帶點香、帶點鮮、帶點風騷。如果說阿香婆的辣,是一個大老粗站在一棟居民樓底下大喊「安紅、安紅,我愛你」,而飯掃光的辣,則是張靚穎小姐的海豚音,在往上提升的過程中,還有那麼一點懾人心魄的震顫。

 

這個星球上,可能沒有比紐約更「世界主義」的地方。這是一個有錢人一擲千金的城市,也是年輕而貧困的藝術家們離鄉背井尋找夢想的城市;一個給鑽牛角尖的考古學家們提供博物館的城市,也是一個給生計無著的墨西哥移民提供洗盤子工作的城市;一個聯合國政要們開會的城市,也是一個混蛋們喝啤酒打架的城市;一個可以在一個角落裡買到中國的阿香婆降,而在另一個角落裡賣掉全世界最昂貴的手表的城市;一個大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中產階級、無產階級都有一席之地的城市。總而言之,紐約就好像一座跨寒溫熱的森林,所有種類的昆蟲、蘑菇,參天大樹都可以在其中成長,只要你的生命力足夠頑強。

作為一個政治上六親不認的人,我熱愛這政治上六親不認的城市。

時不時有朋友抱怨說:我一點也不喜歡紐約,又髒又亂又差!

髒亂差,當然是真的。但紐約不適一個地點,而是一場永恆的狂歡節;永遠有音樂會、畫展、攝影展、電影節、示威遊行、政治會議、學術講座在進行。一個被定格在文化爆炸狀態的城市,不髒不亂就奇怪了。

正是因此,這個城市的神奇不是看出來的,而是探索出來的。一個人可能去過一百遍帝國大廈和自由女神像,但仍然不知道紐約意味著甚麼,因為紐約不是一幅老老實實掛在牆上的畫,等著你品評。它更像是一個邀請你加入舞池的女郎,要體會她的美和激情,你必須也要學會跳舞。

 

我默默焦慮著,自作多情地為每個人傷感。每個人的心裡,有多麼長的一個清單,這些清單裡寫著多少美好的事,可是,它們總是被推遲,被擱置,在時間的閣樓上腐爛。為什麼勇氣的問題總被誤以為是時間的問題,而那些沉重的、抑鬱的、不得已的,總是被叫做生活本身。

最後結帳的時候,售貨小姐笑嘻嘻地說:You’ve got a lot of stuff today。我真想糾正她,不是一大堆東西,是一大堆意義。我要把這堆意義裝進箱子,坐上飛機,帶回家,然後打開,一件一件拿出來,一件一件送到人家的手心,聽人家的讚嘆,那個時候,我會想,所有這些無聊的牌子,無聊得多麼有意義。

大約這就是傳說中的「社區感」。幸福其實往往比我們所想像的要簡單很多,問題在於如果我們不把所有複雜的不幸都給探索經歷一遍,不把所有該摔的跤都摔一遍,不把所有的山都給爬一遍,我們就沒法相信其實山腳下的那塊巴掌大的樹蔭下就有幸福。這話雖然聽起來那麼知音但它的確很肺腑。也可能只是我其實沒甚麼出息並且堅持把自己的沒出息上升到理論高度而已。

這個不同的原理似乎是這樣的:在農村的世界裡,每天都發生很多很多的事情,因為發生那麼多的事情,以至於人們不再把那些事當事,所以變得冷漠;而我們的世界裡,每天都沒有甚麼事情發生,因為每天都沒有甚麼事發生,以至於人們把每一點事都當成事,所以變得神經質。冷漠的世界和神經質的世界,就是兩台波段不同的收音機,各自咿咿呀呀地唱戲。

拿美國所謂搞「中國研究」的學者來說,無非就是幾道「工序」。第一,到中國某市或某縣或某鄉去收集一點在中國是個人就知道,卻能引起美國學術圈子嘖嘖稱奇的「經驗材料」。比如中國現在有很多土地糾紛,退休工廠鬧示威,官員很腐敗,農民鬧上訪,鄉鎮企業不行了……第二,把這些材料整理整理、字碼齊,分行對,歷史弄一章,現狀弄兩張,前景弄一章;第三,加點「理論」的「佐料」,「與那誰誰誰說的…..不同,這些材料說明了…….」反正文科的理論沒有定論,大家轉著圈說原話就是了,前年A說社會信任是經濟發展的潤滑劑,去年B說社會信任對經濟發展沒有甚麼用處,今年C又說社會信任是經濟發展的潤滑劑,後年D又說社會信任對經濟發展沒有甚麼用處…..有用….沒用….有用….幾百個人就靠這個吃飯了。如果是搞比較文學之類的,這個工序上又必須弄些故弄玄虛的詞彙。譬如「此在」、「現代性」、「邏格斯中心主義」之類,等等。第四,弄出一個常識性的、跟我外婆認知水平相當的、甚至有時候還不如我外婆認知水平的結論,然後拿著這個結論到處開會,發論文,出書,評職稱,當專家。

在我眼裡,美國的所謂中國研究基本就是一系列的深度新聞報導—-在信息封鎖的年代還有其特殊意義,但在信息逐漸放開之後,其功能幾乎可被新聞報導替代。在某種意義上還不如新聞報導:新聞報導還要求語言簡潔明瞭,要求有時效性和「新鮮感」,而且一個記者還不能指望靠幾次採訪吃五年飯。而學者,簡直可以說是將「無趣」當作了自己的使命——-他們致力於尋求全世界最無趣的方式去表達一個觀點,而這方面也的確越來越爐火純青。也許他們不能講出比新聞報導更新鮮的東西,但他們顯然找到了證明自己智力的最有效方式:給簡單的東西帶上術語的墨鏡使其顯得撲朔迷離。

 

如果你還在為自己孤單寂寞懷才不遇舉世皆濁我獨醒而深深嘆息的話,那麼讓我告訴你,你買不到那張彩票的,別再把你時間的積蓄兩塊、兩塊的花出去,回到你的內心,尋找你自己,與心靈深處的他、他們一起出發去旅行。如果你有足夠的好奇心,你可以足不出戶而周遊世界,身無分文而腰纏萬貫。人生若有知己相伴固然妙不可言,但那可遇而不可求,真的,也許既不可遇又不可求,可求的只有你自己,你要俯下身去,朝著幽暗深處的自己伸出手去。

我有一個毫無根據的理論,並且對此堅信不疑:一個人感情的總量是有限的,如果你把它給零敲碎打地用完了,等到需要大額支出的時候,你的帳號就已經空了。所以約會文化最大的弊端,就是它的揮霍性。現代人衝向dating市場,就像一個飢餓的人衝向一次自助餐,他東一勺子、西一筷子,每一個菜都是淺嘗輒止,但每一個菜都沒有留下回味的餘地。

雖說愛的深度和愛的廣度之間,很可能有一個互換性,但我總覺得,真愛是一個對深度而不是對數量的體驗。

 

當然我可以安慰自己說:只有當一個人能夠面對自己的軟弱時,他才能真正學會謙卑與寬容。極度焦慮中,我想到《追風箏的人》裡面的一句話:沒有良知的人從不承受痛苦。就是說,如果我為此感到痛苦,那一定是因為我良知未泯。如果我甚至為還沒有犯下但可能犯下的罪行而感到痛苦,那我肯定非常有良知。走投無路之下,我就是這樣,悄悄把對自己的蔑視,轉化成對自己的讚美。

我想大學精神的本質,並不是為了讓我們變得深奧,而恰恰是恢復人類的天真。天真的人,才會無窮無盡地追問關於這個世界的道理。大學要造就的,正是這種追問的精神,也就是那些「成熟的人」不屑一顧的「呆子氣」。

參考網址:http://gordenfl.blog.163.com/blog/static/13633062012220110565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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